我忘不了星魂像是獎勵狗一樣拍我的臉的感覺，他的手很濕，水花在我的臉上飛濺開來，有些濺到了我的眼睛裏。

“假如我做不到，怎麽辦？”我陰霾道。

“你必須做到。”星魂的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陰**。

“你只能做到。”星魂又補充了一句。

我沈默了一會，不說話。然後笑道：“好。”然後輕輕拍了拍星魂的背。輕輕推開了星魂。

“今天的事**君怎麽看？”我把長發向後撥去，水珠微微散開。涼涼的。星魂在我身後靜靜看著我。這一切我都是從銅鏡之中看到的。

“羅網組織出動了高手。”星魂悠悠道。然後語氣有些冷道：“你最近一直在躲著我。”語氣有些執拗，微微帶了一點委屈。我很訝異，嗤笑了一聲道：“哪裏來的話！這便是日裏夜裏在一起也稱得上的，況且這世上只聽過男子疏離冷落女子的，向來不曾聽得女子疏離男子的。流衣便是想，也未曾有那份本事。況且，我也未曾想過，還是夫君多心了。”言下之意，不如把心思放到別的上面，莫說這些有的沒的。

“狡辯。”星魂的聲音更冷了。

“非也非也，此乃詭辯。”我輕輕把頭發撥弄到一側，然後坐下來小心梳理著長發。星魂則在浴桶裏呆著，一動也不動，我有個怪癖，喜歡梳頭發。而且照著半個時辰去梳都是家常便飯。

水面上的熱氣逐漸消減，我的頭發也在逐漸變幹，可是銅鏡裏的星魂卻還是一動也不動。

我擱下了梳子，不解回頭看去，星魂一臉平靜，我想了半天道：“冷。”

星魂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看著我的臉，面無表情。我又重覆了一遍。

星魂才緩緩道：“我要聽你的解釋。”

我皺了皺眉頭，道：“夫君……有些不當說的，你有時候的確有些任性。”

“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我，還是說，公孫流衣，你的愛好獨特，喜歡別人用硬手段你才肯屈服？還是說，你敢嫌棄我？”

星魂一臉平靜，我被噎住了。他大有一副“你不解釋我就不出來你能拿我怎麽樣”的氣勢。

我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睛片刻，道：“我一直以為夫君是極其節制的人。”

其實星魂出不出來生病的都不是我，可是他生病了伺候他的，卻必然是我。而且星魂向來不是一個仁慈的人，他不會因為我照顧他而延長我的自由時間。

“這不是理由。”星魂否決了我，我有些無奈，這麽難以啟齒的話題怎麽就能讓他這麽正兒八經的說出口還面不改色心不跳呢？

說實話，子從星魂對我做那些事之後，我的確為了委曲求全和他做了，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也不是說不愛他了，只是覺得，對他本能有些防備。

對，防備。

因為，我怕他。

那個算計我身上的毒功控蜂以及長生不老藥的人，就算他對我好過，但在我眼裏，他終究都傷害過我。

而且，他從來不掩飾對我的利用。

真是難得，他很高明，我不說，就不代表我騙你，你也沒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文字游戲。

毒功一事被戳穿之後，他越發變本加厲，簡直就是肆無忌憚，這讓我極端反感。

而且，他又對我下蠱。有時候我都會在想，我的身子被這麽折騰，也不知還有幾年的光景。曾經那些惡心的蠱蟲在我面前，那些蠱蟲扭動著細長的腿兒，殼上泛著油光，有的有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音來，星魂會卸掉我的下巴，讓飄兄按住我，他怕我吐出來，所以他都是直接用特制的長箸子伸到我的咽喉裏，讓我惡心的直翻白眼。

是的，有些制藥的人喜歡用活人試毒，而星魂則喜歡用我試蠱。

現在雖然不曾那樣，但是我的心裏，不能不說沒有陰影。一說到被奪走的毒功，我忽然想起來了什麽，反問道：“你還記得那個‘客棧老板的女兒’嗎？湘君說過她是一個沒必要的變數，究竟是什麽意思？”

星魂沈默了一下，直到我準備把他從桶裏拉出來的時候，他才緩緩道：“當初是我逼你嫁給我的。”

“我明白了。”我聽完這句話，立刻就明白了：“你是想試試我的心，是也不是？”我去掉了對他的尊稱，我在心裏一直是極為不恭敬的星魂星魂的。

“所以，一切都是一場戲，你故意讓我看？你總是喜歡讓人看好戲呢，星魂先生。”最後四個字我無比諷刺咬重了。

“怎麽樣？看到我怒氣攻心是不是心裏很開心，很得意？這才不是全部。如果我以為你只是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在乎你愛你的話，那我才是真真白跟了你這些年。恐怕奪走我毒功還需要一些條件，而‘客棧老板的女兒’就是一個誘因。至於是條件是什麽，我無從知曉。”我站起身來，一把拽起星魂，星魂不為所動，我冷笑一聲道：“怎麽，要我用轎子把你擡起來？”

“啊？我的夫君大人。”

星魂瞥了我一眼，笑了，道：“我難得如此深情，你卻絲毫不配和我。你讓我出醜了，倘若還有第三個人在，你就不能站起來如此趾高氣揚對我說話。”

“你說的沒錯，憤怒，必須要憤怒，憤怒會加速你血液的流通，更有益我吸取你的內力。但是這種憤怒必須是發自於內心的，而這樣一來，我能知道兩件事，而且還能把損耗降到最低，我何樂而不為呢？”

星魂的笑意讓我有種殺死他的沖動。

“你失去內力也是出好戲？”我一把甩開星魂的手，水花四濺，我卻一眼不眨。

“到底是我中意的公孫流衣。”星魂低垂著眼睫，笑了，他破天荒沒有因為我的不敬而生氣，進而對我實施懲罰。

“有些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最恨就是虛假之物，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欺騙他人，這種人才是真正的虛偽卑鄙無恥之人。”我諷刺道。

“誰說我騙你了，我失去內力的確是真的，只不過修習陰陽術所必經之時罷了。一如修煉渡劫一般道理。”我聽了，只是笑，不說話。然後站起身來盯著水中的星魂看了一會兒，才一把抓住他的下巴擡起他的臉惡聲道：

“全天下最聰明的是你星魂，最笨的就是我公孫流衣。我公孫流衣笨就笨在永遠被你耍得團團轉！”

星魂卻不怒反笑，我正楞住的時候，星魂一把扯住我的領子吮上了我的唇，嫻熟的啃咬起來，我欲推開星魂，星魂卻抓過我的手在我手心寫了兩個字；有人。

我便故意弄大了聲音。

水花的聲音居多，星魂另一只手一揚，衣服便到了他手裏，星魂松開我，我一抹嘴粗喘著，星魂“騰”一下飛了起來，腳尖輕點浴桶沿兒一下，然後輕輕旋轉之間，待落到地上，他已然裹好了衣物。

星魂把我往懷裏一帶，然後壓倒在席子上，我不敢動了。星魂身上滴著水，星魂道：“閣下好雅興。”

然後我便聽到有瓦片窸窣的聲音，星魂的氣息撲面而來，他頭發滴下的水珠滴到了我的臉上，還有的往我嘴裏滴。

“走了？”我問道。

星魂一只手支著起來，點點頭。我也跟著起來，然後整理又被弄亂的衣物。

“是誰？”我問道，能在國師府出入自如，會是什麽人？

“輕功非常好的人。”星魂道。

江湖之上，若言輕功，無外乎墨家盜跖和流沙白鳳，我皺了皺眉道：“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麽？”

星魂搖了搖頭，道：“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

“什麽？”

“他們，都是沖著你來的。”星魂濕漉漉的頭發遮住了他的側面，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星魂的話一出，我怔住了。

“婭婭的案子？”

我啞聲笑了一下，這是最好的結果。

“假如是區區一件案子，就算牽扯到了趙政又能怎麽樣？殺手組織，墨家，羅網這麽多人對你窮追不舍，夫人啊……”

“難不成有人散播謊言，說長生不老藥在我身上？”我緊張揪緊了自己的領子看著星魂道。至少他是我唯一可以依附的人。

“那你覺得，趙政還會讓你安安生生在我身邊嗎？”我想想也是，星魂說完這話，一把把我摟到懷裏濕漉漉的頭發鉆進了我的脖子裏，好涼！

“恐怕是別人知道了你連我也不清楚的價值，抑或者是……夫人所言的，不利的謠言。”星魂把下巴在我頭頂摩擦一陣之後，嘆了一口氣道：“你可要好好求求我，要不然，我把你丟出去讓那些狼一口口撕掉你也不一定呢，夫人。”然後就是星魂惡劣的笑意。

我卻沒心思在和星魂鬥嘴，只是覺得自己仿佛被人丟在了油鍋裏，只等著熟了。

“你不要嚇我。”我勉強扯了一個笑意問星魂道。星魂又笑了一下，不過明顯是冷笑。

“我嚇你，我有什麽好處呢？”星魂的話讓我哆嗦了一下，我仰頭道：“我現在真慶幸我還在你身邊。”

“同時，也為自己在你身邊而感到害怕。”

星魂和那些人的區別是什麽？我不清楚。

每次星魂都能救出我來，但是不代表，永遠，以後，總是。

人的命，怎麽可能永遠都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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